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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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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後, 兩人沒有參加這天的同學會活動。睡到中午,張取寒接到崔香茗現在老伴的電話, 說崔香茗突然中風住院了,要張取寒趕緊回去。可因為是節假日,想買到當天的機票高鐵票根本不可能,張取寒急得六神無主,韓冽當機立斷找了網約車, 他開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高價,很快約到願意送他們回去的司機。

蘇州回程五百多公裏,路上只休息了一次,全程耗時近七小時, 天黑以後張取寒奔到了醫院。崔香茗已經從搶救室轉去了ICU。

醫生說崔香茗是急性中風,就醫及時, 血管內的栓塞已經成功疏通。但因為崔香茗年紀比較大了,是否會有後遺癥, 後遺癥會嚴重到什麽程度都不好說,最壞的情況是半身不遂, 這些都要等蘇醒後才能做判斷。

張取寒讓老先生回家休息, 她守在醫院裏。

崔香茗人在ICU, 有專業護士護理,並不需要家人的陪護。可張取寒還是留下來。她坐在ICU外面的椅子裏,韓冽陪坐在她身邊。她頭靠著墻閉目養神。七個鐘頭的奔波,水米未進,她的力氣完全被抽幹了, 現在只靠一股犟勁兒撐著。

韓冽說:“不會有事。”

張取寒疲憊哼了聲。

他的胳膊從她後背橫過,攬著她的肩膀輕輕將她擁進懷裏。張取寒靠著他的肩,累到不想睜眼。他身上依舊有那種幹燥清冽的氣味,讓她莫名的心安。

靠了一會兒,張取寒開始說話。

“她救了我。如果沒有她,我早就沒了。”

韓冽沒有搭話,握她肩膀的大手用力收了一下。

“她沒兒沒女,結婚不到半年丈夫就車禍死了。她要是半身不遂沒人要了,我就不出國了。我給她養老送終。”

韓冽看向前方的目光凝住,過了一會兒,低聲說:“還有我,我陪你一起。”

張取寒笑了,輕輕搖頭:“這不是我最難的時候,我撐得住。你這樣讓我靠會兒就成。”

韓冽沒有說話,手從她的肩頭移到小臂,又將她往懷裏攬得深些。

疲憊讓人昏昏欲睡,張取寒靠著韓冽,深思像是浮在了空中,飄飄忽忽。聽韓冽問:“你最難的,是什麽時候?”

張取寒嘆息:“好多年前的時候。你別說話,我想睡會兒。”

“好。”韓冽說。

張取寒又笑,誇道:“你真是個好人。”

“我從來不是。”他低聲說。

“我說是就是不許反駁。”她翹著嘴角微笑,身子一歪躺下去,枕到了他的大腿上。韓冽把休閑夾克脫下來給她蓋上。

ICU病房外的走廊寂靜無聲,張取寒沈沈睡去了,韓冽仰起頭靠到了堅硬的墻壁,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

到底什麽時候她才能對他敞開心扉呢?

還有他貿然做下的這個局,又會在什麽時候被她破解呢?

兩日後,崔香茗從ICU出來。萬幸她恢覆良好,後遺癥也是最輕的,右半邊身體偶發性麻木,走路不穩。一周後醫生準許出院,建議回家自做覆健康覆治療,適量運動,恢覆運動機能。

總之是有驚無險。

這些日子張取寒一直在醫院陪著,韓冽一有時間便會來。崔香茗對韓冽十分滿意,已然把他當成自己未來女婿看待。在醫院的時候張取寒不便打擊崔香茗,出院以後直接跟崔香茗攤牌,說自己不會同韓冽有結果。

崔香茗對張取寒的過去並不了解,知道的僅僅是她失去孩子後的事情。當她是受過情傷所以對男人失去信任,明裏暗裏總想辦法開解她,想把她導入正途。

“女人一定要嫁人嗎?”張取寒總這麽問崔香茗。

“那要不你想怎麽著?結婚生子人之天命,你還想一個人過一輩子?”崔香茗反唇相譏。

“我要就這麽想的呢?”張取寒反問。

“我看你是沒上床就開始做夢了!”崔香茗氣呼呼地說,“明天一早你去早市買只雞,叫韓冽晚上到家裏來吃飯,我要做白切雞。”

“媽媽呀,你確定是做白切雞不是白切手指頭?”張取寒調笑。

“你個死孩子給我滾!”崔香茗罵。

張取寒嘻嘻哈哈地跑去了客臥。崔香茗病後她就搬到她這邊來了,同兩位老人住在一起,平時陪二老說話逗樂解悶,倒也快活。

回了房間,撲到床上,張取寒拿出手機給韓冽發信息,邀請他明天晚上來吃飯。特意叮囑:“如果你有公事就去忙,千萬不要勉強。”

“我來。”韓冽回覆兩個字。

張取寒扔下手機,重重地吐了口氣。

蘇州之行因為崔香茗的病提前結束,在蘇州發生的事情對她跟韓冽而言成了心知肚明的秘密,兩人誰都不提。韓冽對她依舊好,甚至更好,可她卻想要從他身邊逃離。

她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。韓冽的愛是侵略性的,淩駕於人之上,她有一個向往自由的靈魂,無法對任何人臣服。她想他能明白這個道理。也或許他都明白,仍執拗地想要收服她。

無解,想多了頭疼。

總之她陪他到明年四月,房香茗的下落知道了,她依舊會離開。

時間還早,張取寒又把手機拿起來,打開王者榮耀。

小笛子徹底消失了,不過今天她約了高中生張彌遠一起玩。可張彌遠沒有如期上線,鴿了張取寒。張取寒隨機匹配玩了幾把後覺得跟陌生人一起玩沒意思,手機一扔開筆記本看電影去了。

一個多小時後,張彌遠給張取寒發來微信,約她上線。張取寒看的片子劇情正達高、潮,索性一口回絕。張彌遠以為張取寒生氣自己失信沒有準時上線,急了,解釋了一堆。張取寒正看電影入迷,手機擺在旁邊桌上沒有及時看。等她看完這部片子,手機裏有二十多條未讀信息,而且還在增加。

她摸過手機來看,張彌遠解釋今晚為什麽會鴿她。說吃完晚飯媽媽叫他一起去墓地祭拜一位先人,今天是那位先人的生日,每年的今天媽媽都會帶他去看她。還發了一些照片,證明他沒有撒謊。

孩子急得什麽似的,張取寒隨便翻了翻那些照片,在聊天框裏輸入“我剛在看片子”,要點“發送”,張彌遠又發來一張照片。

是一個墓碑,碑上刻字“長姐房香茗之墓”,旁刻寫挽聯“英年早逝,不勝悲痛”“愚妹張怡率子彌遠叩立”。

張取寒的手指懸在那個“發送”的上方。

張彌遠依舊在發些道歉的話,張取寒艱難地移動手指,將剛輸入的文字刪除,重新鍵入一句話:[房香茗是你什麽人?]

[我沒見過她。我媽媽說她是我們的恩人。我媽媽總說沒有她就沒有我們母子的現在,讓我一輩子都不要忘記她的恩情。]

[墓地在哪裏?]張取寒問。

[福安園,在市北那邊的山上,坐301路公交車到雙山站,下車後往回走五十米就能看到入口。]

張取寒放下手機去衣櫃找出衣服換,抓起包便出門。

她打車到了福安園,墓園已經關閉,她求了好久,保安才答應放她進去。根據張彌遠說的方位找到了那座墳。

石碑看起來已有年月,字跡上塗抹的紅漆已經斑駁。碑上有一副小照片,常年的日曬雨淋讓照片中的人看起來模糊,可那眉目間的風韻無法掩蓋。

張取寒在季博瞻那裏見過一次房香茗的照片,深深的印在腦子裏,此刻,她無比確信這墓上照片裏的人就是房香茗。

所以,房香茗已經死了。

她這輩子苦苦尋找的兩個人,一個是張彌遠,死了。另一個是房香茗,她也死了。

真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
張取寒笑了,眼睛幹得很,她低頭,看到兩束鮮花擺在墓前,一束白菊,一束紅玫瑰。

什麽人會送紅玫瑰給一個死去的人?

她蹲下來,翻弄那束玫瑰,裏面夾了一張卡片。抽出打開,上面有剛勁有力的字跡。

愛妹生辰快樂。

兄  博瞻

所以這到底是是多大的一個笑話?他們都知道,只瞞著她一個人?

那她到底算什麽?

張取寒放聲大笑,嚇得旁邊跟來的保安手電筒差點掉了,以為她中邪了。

張取寒豁然立起來,拔腿朝外奔去,出了墓園,叫到一輛出租車,馬不停蹄地趕往季博瞻的住處。

一小時後,張取寒從季博瞻住處離開,季風眠要去追,被季博瞻攔住。

“讓她去。”季博瞻說。

“可……”季風眠開口。

“你想幫誰?”季博瞻沈靜的目光掃過來,季風眠噤聲。季博瞻朝著張取寒離開的方向凝視許久,低聲說:“讓她去吧,是該她自己做選擇的時候了。你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就行。”

張取寒打車奔去韓冽家樓下,給韓冽打了一通電話,問他是否在家。韓冽說在。張取寒掛了電話走進電梯。

站在韓冽家門口,她摁下門鈴。少頃,韓冽開了門。見到她後他顯得很高興,拉著她的手帶她進屋,反手關門,然後擁抱她。

“這麽晚了,你過來幹什麽?”他在她耳邊問,細細地吻她的脖子。

張取寒安靜地靠在他肩頭,由著他。

“想你了。”他呢喃,聲音帶著點兒啞,撩起她的外衣尋找更溫暖的碰觸。

“房香茗現在好嗎?”張取寒問。

韓冽停下來,片刻後他繼續。

“她很好。”

“在地上的好?還是在地下的好?”

……

韓冽把著張取寒的肩,將她從懷裏移開,他眉間深鎖,看著她。張取寒揚手就是一個巴掌,韓冽被打得臉偏向一旁。

“騙子。”她咬牙切齒地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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